时光是一列疾驰的火车,它载着我的欢笑、忧伤,以及所有的记忆,毫无犹豫地驶往下一个站台。当我轻轻地打开记忆的相册,那些美丽的黑白镜头便鱼贯而入地冲进我的脑海,它们的纯朴和快乐,一次又一次地感动着我。
每到槐花盛开的时节,在街头巷尾伴随着浓郁的花香,一声声悠扬的叫卖声,在村里此起彼伏:“赊小鸡喽,赊小鸭!”
那些面孔黧黑,挑着两个草编箩筐的卖雏鸡和雏鸭的商贩,人们亲热地称他们为“挑客”。他们大都来自山里,需要步行几十里上路,才能赶到我们这儿来。他们将箩筐摆在街旁或树阴下,里面的雏鸡和雏鸭“唧唧、戛戛”地叫个不停。然后,他们点上一支纸烟,待吸完之后,便开始亮开嗓门吆喝。
在我的感觉里,挑客的吆喝是最动听最吸引人的声音。因为只要他们的叫卖声一响起来,箩筐旁边很快就会招满人,人们一边与挑客讲价,一边议论着雏鸡雏鸭的优劣。
待讲好价钱之后,谁看好那几只雏鸡或雏鸭便可以带走。当然,在临走之前需要在挑客手中的笔记本上签一个名字,作为以后收钱的凭证。从来没有一个挑客出口跟买者索要现钱,这是他们的规矩。
到了秋后,庄稼都忙完了。那些挑客便会赶来,根据笔记本上的签名来收钱。而且收钱多少,是按照眼前成鸡所出公鸡与母鸡的数量来计算的,譬如出一只母鸡收二角钱,而一只公鸡仅收5分钱。
那时候,买者即使手中再拮据,也不会赖帐,而且绝不会隐瞒一只成鸡或成鸭的“身份”。甚至是一些因为意外而夭折的小鸡和小鸭,只要当时能够辨别出来公母,买者都会对挑客如实相告。挑客自己也从来不用到鸡栏前查看,彼此都非常信任。
挑客收钱时,只要找到一家买主,剩下的事情便交给那家买主去做。他尽管坐在第一位买主家的院子里喝茶,不一会儿,其他的买主就会在第一位买主的通知下,赶来送钱。
临走时,挑客会诚意地将第一家买主的鸡钱免去。如果买主不肯,挑客就会脸红脖粗地说:“明年,您是不想让俺来了,怎么说您也得赏俺个脸!”在这份诚意的要求下,那位买主也不好再推辞了……
当我的双目,被现在那些冷漠的繁华和虚伪的笑脸刺痛时候,才发现以前那些最普通的景象,竟然是多么的美丽动人。
那一声声悠扬的叫卖声,早已被时间的噪音给湮没了,并从很多人的身边走远。
(选自2010年1月《杂文报》)